第八章 最后一课

观察室里的众人同时看向窗外的‘须弥浮屠’。

果然，最底层的大门洞开，一道红光阻隔佛塔内外。

这就是“吃人”的传送门。

“......没人知道进入后会发生什么，从来也没有人出来过。我不清楚进入的人是不是去寻找‘神仆’，还是真的只是血肉祭祀。

......不知道，我真的不知道......”

老宗主喃喃地重复着“我不知道”，声音越来越小，最后好像又变成“对不起......”

陈曦看着大门渐渐关上，忽然看向手中的塑封纸，半晌后他说道：“......不，有人出来过！”

观察室所有人都看着陈曦，眼神中带着疑惑。

他把手里的塑封纸扬起来，很肯定地说：“这《封魔集》就是最好的证据。”

“......你是说，如果没有人出来，就不可能有这三页纸？”

杨教授率先反应过来这种“祖父悖论”的问题。

“没错！虽然是三页纸，但它却是四种不同语言，记录五个不同时期关于‘神仆’的信息。

所以它应该是由不同人所记录，由同一个人收集并带回现实的预警！”

“这不可能吧？第三页还有可能保存下来，但第一页和第二页......年代久远的不仅无法保存，也根本没有这样的纸吧！”

“这不是纸，这是人皮，三张同一人种的人皮，所以它们看起来几乎是一样的。”www.jgsre.com 兔子小说网

众人同时眉头紧蹙。听说过人皮书，还是第一次接触到，都有些诧异。

“......这东西自发现之初，就已经是塑封状态。没人敢拆开它，怕它像某些年代久远的物件一样，遇到空气迅速氧化。亏你能认出它是人皮。

说到这，我倒是想起一件事。之前十次队伍中，无论如何减员，必定会有一名龙族后裔参与其中。从记录上看，我不知道是不是其他九族在故意刁难你们龙族。

但现在我却不这么想......也许，让‘神仆’平息怒火的，就是你们龙族。

当然，这只是我的臆想。

我总不会为了验证这个想法而不让你去，万一让我不幸猜中了......”

“宗主，您想太多了，我只是个......古文翻译。”

陈曦晃了晃手里的“人皮纸”，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。

“......你不怕吗？”

“怕。”

“可我看不出来。”

“跪地求饶有用吗？如果有，我也可以现在给您磕几个。”

“所以你选择接受？”

陈曦转头看向外面，深深呼吸，抬起一只手，微微颤抖。

“我从没有感觉自己是十族后裔而有什么特别。

普通的长大，普通的活着。

以为毕业后在圣山附近寻得一份工作，不去招惹这个世界，安安静静度过一生。

但想不到，没有异能的自己早就被选中，被排挤，被献祭。

不接受又能怎样？留下来又能怎样？在这个世界我已经身不由己，无容身之处。

就算是被这道红光吞噬，灰飞烟灭，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。

可真的让宗主说中，‘神仆’会因为我而安静下来，能给这个濒临灭亡，却还有一线生机的世界喘息的机会。

我不奢望这种被迫的牺牲会让自己名垂千古，会铭刻在什么‘人类救世主’的丰碑上。

至少，这个世界对不起我，我却对得起这个世界。

让世界欠人情的机会可不多。”

握紧手掌，陈曦看着其他人，露出莫名的笑容。

“抱歉，我从小无父无母，一个人自说自话惯了。以上感悟只代表我自己，你们......”

“......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。虽然我对这种‘自杀式’任务很有意见。但既然有返回的希望，我觉得以我的能力，不会放弃。”

楚云飞相当自负，不过他也确实有这样的资本和实力说这些话。

王卓点点头。他和楚云飞几乎不相上下，但他还是有些担忧。

“宗主，你猜的没错。我来参加这个任务，主要是为了我弟弟，有我在他身边，我能安心很多。但现在这任务几乎有去无回......能不能让他退出？我、我们家里......”

“哥！我不是小孩了！我和你只差一分钟......”

“一秒我也是你哥！”

相同的对话，估计这将近二十年里上演过无数次。

西莉亚好像特别看不惯这种戏码，直接出言讽刺：“哼，玩什么兄弟情。你们是真的不清楚十族的决定不可更改吗？亲人？怕是你们来到这的时候，你们的死亡通知已经送到父母手里。天真！”

“你说什么！你再说一遍！”

“呵呵，我说的还是轻的。对于消失的人，亲属只有两种结局，要么接受，要么......也跟着消失。”

王异暴怒，单手掐着指印，另一只手猛然一甩，一团火球冲向西莉亚。

西莉亚躲都不躲，根本不用指印、法咒这些前摇动作，伸出手做了个手枪开枪的手势。

一道蓝色光柱乍现，直接将火球打的粉碎！

十族后裔的异能和普通人的魔法法术，这一下就看出差距。

火球炸开，落在地上尚未熄灭。

王卓赶紧上前不断踩灭，刚好挡在两人之间。

“哥你让开！”

“你闭嘴！”

“她侮辱我们！”

“这里轮不到你乱来！”

王卓呵斥完王异，转头看向西莉亚。

“西莉亚小姐，我们都认识你，也视你为我们男生的偶像。但真的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，我对你很失望。”

“认识真正的我，你会更失望！哈哈哈......”

老宗主从头到尾都没有阻止他们的冲突，甚至一动不动，还在看着眼前的塔。

听到西莉亚肆无忌惮的笑声，他喃喃地说：“也许......一切都不是偶然。”

“老师......”

“最多一天，给他们一天时间准备一下。明天的这个时候，准备出发。”

轻飘飘的一句话，让众人鸦雀无声。

时间开始倒数，众人才真切地感觉到一些实感。

明天，要被献祭了。

回去半圆穹顶的路上，没人说话，但各种负面情绪充斥在所有人身边。

迷茫、疑惑、沉重、厌烦、不屑、愤怒、失望、伤感......

每个人的境遇都不同，每个人都在承受不同情绪的压力。

王卓和王异在互相鼓励、倾诉；

楚云飞和刚来时的陈曦一样，被带到研究所试用各种武器；

西莉亚一如既往的靠坐在附近发呆。

而陈曦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，加入到救灾的行列里。

杨教授跟随老宗主去往他93号的家中，直到晚饭时才回来。

这天晚上......或者说，救世小队最后的晚上，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。

甚至更为平静。

诡异的是，持续一整个白天的地震，一到夜晚便会停止，就像它也要夜晚休息一样。

陈曦睡不着。

其他人也睡不着。

虽然王异对西莉亚还是有着很多不满，但他们最终还是通过佑世宗的特殊渠道确认，自己的亲人并没有像她说那样，仅仅是收到一封紧急任务的通知，说他们临时参与一项重大任务，甚至还给他们一大笔费用。

楚云飞虽然并没有表现出对这个问题的重视，但他依然还是确认了一下不为人知的情况。

算是不幸中的万幸。

西莉亚......不知道情况。

但陈曦走过她的宿舍时，听到里面有哭声。

半圆穹顶的灯光暗淡，前两天还能看到的星空投影，现在只有一半，另一半应该是坏掉了。

“陈曦。”

“杨教授，你还没休息啊？”

“怎么可能睡的着。”

“呵呵，你又不用跟着我们去，有什么睡不着的。”

“......如果有可能，我倒是很想和你们一起去见识一下。”

陈曦盯着杨教授，看他的态度不像说假话。

“......算了吧。你留在这里，对世界有好处。”

“我没你想象的那么伟大，何况我还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。”

“说谎能让人幸福，骗一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
“......年纪轻轻，你是怎么变得比我一个中年人还世故？”

“可能，这十几年过得太顺利了，没有什么得失之心。也算不得什么好事，现在连生死都感觉没那么重要。”

“那你为什么睡不着？”

“......问得好！哈哈哈......”

两人相视而笑，对明天即将“献祭”的事情闭口不谈。

而是针对一些真实的知识交换看法和意见。

就像......

一对真正的老师和学生。